2005年6月27日星期一

底层的声音

一,罗大佑:《鹿港小镇》
罗大佑的抗议歌曲很多,尤其是在他深具摇滚反叛气质的黑色时期。《未来的主人翁》《现象七十二变》《之乎者也》等都是很睿智很尖锐的作品。但是他的抗议歌曲和很多中文摇滚乐一样,流于表面现象的空泛谴责,面铺得太开,什么都要指责一下,结果主题却不够深入。唯有这一首《鹿港小镇》专门探讨传统生活价值遭受现代文明冲击的悲剧,却把渔村人生活巨变的时代悲剧入木三分地刻画了出来。最具冲击力的歌词实际上是在最后一段,“听说他们挖走了家乡的红砖砌上了水泥墙,家乡的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却又失去他们拥有的。门上的一块斑驳的木板刻着这么几句话,子子孙孙永保佑世世代代传香火”。尖锐的反讽,苦涩的幽默。但是在这三首歌曲中,罗大佑仍旧把视角拉得太高,以至于和悲剧本身有了一个理性思考的距离,因此《鹿港小镇》可能更具文人气质,却缺少了一点锥心的疼痛。

鹿港小镇

词曲:罗大佑

假如你先生来自鹿港小镇
请问你是否看见我的爹娘
我家就住在妈祖庙的后面
卖着香火的那家小杂货店

假如你先生来自鹿港小镇
请问你是否看见我的爱人
想当年我离家时她已十八
有一颗善良的心和一卷长发
台北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
鹿港的街道鹿港的渔村
妈祖庙里烧香的人们
台北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
鹿港的清晨鹿港的黄昏
徘徊在文明里的人们

假如你先生回到鹿港小镇
请问你是否告诉我的爹娘
台北不是我想象的黄金天堂
都市里没有当初我的梦想

在梦里我再度回到鹿港小镇
庙里膜拜的人们依然虔诚
岁月掩不住爹娘淳朴的笑容
梦中的姑娘依然长发盈空

再度我唱起这首歌
我的歌中和有风雨声
归不到的家园鹿港的小镇
当年离家的年轻人
台北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
繁荣的都市过渡的小镇
徘徊在文明里的人们
哦……

听说他们挖走了家乡的红砖砌上了水泥墙
家乡的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却又失去他们拥有的
门上的一块斑驳的木板刻着这么几句话
子子孙孙永保佑世世代代传香火

啊,鹿港的小镇

二,郑智化:《老幺的故事》
可能是由于自身的生理缺陷,郑智化生来具有反叛气质,也能从独特的角度观察社会和人生。这是他第一张专辑中的第一首作品,也是最原始、最少被商业化磨砺的激情。《老幺的故事》取材于台湾一次真实的矿井事故(大陆年年那么多矿井事故,死了成千上万的人,可曾有人为那些死者歌唱过?)。作品用寥寥数笔描绘出矿工生活的艰辛,而那种赖以生存的资源枯竭、传统生活面临消亡威胁的困惑和恐惧也极为真实感人(我在和一位内蒙艺术家交谈时谈到过这个主题)。港台流行乐中的生离死别形形色色,但《老幺的故事》
主人公老爸的死法是独一无二的,像恶梦一般令人难忘。但是我觉得歌曲后半部主人公在都市中的迷失可以说是主题的升华,也可以说是一个败笔。因为这样的拔高感觉有点“俗”,我个人认为不如专注于矿井事故本身更有强烈的力量。我的理由:请参考Talking Heads一首类似主题的歌曲《Cool Water》。当然,作为一首港台主流流行歌曲,《老幺的故事》这样的处理其实一点也不俗,这足以使它鹤立鸡群。

老幺的故事

词曲:郑智化

黑色的煤碴 白色的雾阿爸在坑里不断地挖
养活我们这一家
娇纵的老幺 倔强的我
命运是什么我不懂
都市才有我的梦

纠缠的房屋 单纯的心
坑里的宝藏已不再有
为何我们不搬走
沉淀的悸动 醉人的酒
阿爸的嘴角喃喃地说
这里才有老朋友

通往坑口的那一条路
不是人生唯一的方向
晨曦中模糊的脚步声里
遗忘了最后一次的道别
谁说宠坏的孩子不哭
就在悲剧发生的那一瞬间
泪水呐喊唤不回
阿爸在淹没的矿坑里面

淹没的矿坑它淹没了我的梦 
淹没的矿坑淹没多少笑容
焚烧的纸钱在狂风中乱飞 
过去的回忆抹不去的伤痕
矿工的儿子逃离家乡的老幺 
万能的神啊教我该如何祷告

在物质文明的现代战场
我得到了一切却失去自己
再多的梦也填不满空虚 
真情像煤碴化成了灰烬
家乡的人被矿坑淹没
失去了生命
都市的人被欲望淹没
却失去了灵魂

淹没的矿坑它淹没了我的梦 
淹没的矿坑淹没多少笑容
淳朴的脸孔又再一次想起 
心灵的归宿何处挡风遮雨
成长的老幺 现在我终于知道 
逃离的家乡 最后归去的地方

Cool Water

Day by day ... whistle while you work ... our
Backs are breaking ... up from hollow earth ...
From end to end ... the noise begins ... in the
Human battle stations ... and the big one’s
Coming in

Work, work, work, work ... work till holes are
Filled ... work, work, work, work ... bags of
Bone and skin ... lovers hold hands ... tossing
Their heads ... tangled in hair ... tied to earth
... with skin and glue

But their skin is the same as yours
Coming in for the world to see
They can sit at the table, too
The same blood as you and me

Speak very softly .. hold my hand ... someone is
Sleeping ... in my bed ... priests pass by ...
Worms crawl in ... one dreams to be ... one dream
For all
His skin is the same as yours
Is he not made the same as you?
And some have fallen down
And blood spilled on the ground

Work, work,work
Till his life is doneu
The old man .. is at our door ... and he’s
Knocking ... knocking ... as his neighbors weep
... each day repeats ... are we nothing in your
Eyes? ... someone answer, someone answer ... this
Rusted garden gate ... can barely even stand ...
Their work is over now ... and rest will be at
Hand

Is their skin not the same as yours?
Can they sit at the table to drink
Cool water
Cool wateru
And his lungs are filled with rain...
And the water’s rushing in...

三,陈升:《细汉仔》
这是极少数会令我热泪盈眶的歌曲,愤怒的泪水,也是这三首歌里我最欣赏的。愤怒很容易,像朋克一样谩骂也很容易,但是将黑暗的社会现实连肠子带肚子血淋淋地揪出来给人看则需要外科医生的敏感精确和手术刀的犀利锋锐。《细汉仔》完全采用市井语言甚至江湖黑话,粗鄙的口吻正好符合主人公的身份。整段歌词没有一句话直接表达了对主人公的同情,却在不动声色的冷嘲热讽中通过一个小人物之口完美地发出了悲愤的控诉。当歌手唱道“在一个寒冷无风的夜里,有人静静地漂浮在新店溪。细汉仔这一次终于真正的不言也不语”时,一个平淡无奇的吃人悲剧令人哑口无言地结束,那种震撼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陈升的嗓音并不适合唱歌,但是正是在这首歌里他那近乎声嘶力竭的嗓子变成了一把钝刀,“社会本是黑白不分的常态”一句达成了最具穿透力的效果,插进人们麻木的胸膛。

细汉仔

词曲:陈升

我的兄弟细汉仔十八岁的那年
带着满腔的热血和阿妈的祝福来到台北
住在城市边缘靠近发臭的新店溪
他的第一份工作开着乌黑的Juguar
上面坐着有钱的大爷 大爷开了酒店
当选了立法委员每天吃吃喝喝的 好不风光
世界每天都在改变 有些人不懂发言
肯定你听过这样的故事

为何那些读书的人每天谈的大致相同
说什么偏左偏右心中充满理想国
得了利益却不放松 真他妈的狗屁不通
细汉仔说他不懂人人叫他不要思考 思考对你不好
有人想得太多就这样进了黑牢
单纯的心重重疑惑真是难过
有些事不需要理解 对你好你千万不要拒绝
伟大国民你心里要准备

有牌没牌的流氓架着吓人的铁丝网
追逐在午夜的大马路上
专家说这是权力的病态你管他的做什么
全世界最有钱的乞丐穿金戴银晃着空的脑袋
真理靠在强者那方
每个人都红着眼说 If you manna rich you got to be a bitch
兄弟你千万不要气馁 不满意你回家种田
虽然稻子一斤卖不了多少钱

*Confussion 默然陪我成长 不能选择爱与被爱的方式
Confussion 彷佛让我明白 社会本是黑白不分的常态

阿妈说孩子你赶快回来
你的媳妇挺着肚子暗泣着等待

社会黑暗你敢也末了解
不入宝山绝不回来 男儿立志卯上我的祖宗八代
结交四方朋友黑道白道都有
喷子握在手上忘了自己的存在

阿妈的话拋在脑后 载起墨镜驾着Alfa Romeo
大哥的话唯命是从
他是凶狠的那个马路小英雄
想起老家心里有时会难过
踏入社会没有反悔的余地
至少还保留住男子汉的尊严 (*)

终于有了一天条子来到老家的门前
说你的孩子出了事情
为他的老板争夺地盘出了人命
赶快叫他出来否则活不过冬天
阿妈带着媳妇哭哭啼啼找到了城里
酒店的老板四处回避 他正忙着竞选立法委员
带话的人说 "去你的我找无你尪"
在一个寒冷无风的夜里
有人静静地漂浮在新店溪
细汉仔这一次终于真正的不言也不语
(找无你尪 找无你尪......)
细汉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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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6月26日星期日

那些曾经感动过我的歌声

放一份回顾我们那个时候港台歌曲的帖子,学生时代的某些回忆。这是有一次看了网易一个所谓“70年代人必听专辑”的单子之后按照它列举的专辑写的。英文歌听得太多了,根本说不过来;但是我听中文歌曲的时间相对较短,就说说对他们的感受吧。

BEYOND:几乎是唯一我在沉迷于欧美摇滚之后仍然坚持聆听的香港音乐。《大地》是那个时候我们接触BEYOND的第一张专辑吧。其实后来听得多了,还是觉得早期那些介乎于地下和商业之间的曲子更加动人,比如那真诚得淌血的《再见理想》。得知黄家驹的死讯是在一个昏暗的下午,阳光的颗粒从天井斜洒进屋,空气阴郁而滞重。张有待放了《全是爱》。后来,在某次演唱会上,黄家强那一支哽咽到唱不下去的《海阔天空》成为了我们几个挚友告别青春的圣歌……

《二楼后座》之后我还坚持买了他们的若干张专辑。老实说,演奏水平已经炉火纯青,但是作曲一落千丈。灵魂已经死去。回头有一群朴素的少年,轻轻松松地走远……

陈升:那几首卡拉OK里的大情歌也就罢了,杀伤力确实强。但我真正被这个嗓子一塌糊涂的男人震撼是那首《细汉仔》。那种愤怒的控诉、那种悲痛的呐喊、那种带血的仇恨即使在地下摇滚圈中也是罕见的。歇斯底里的无名发泄听得多了,但这首歌却是非常严肃的对社会对人性的质询。陈升的破嗓子唱到高潮明显力不从心,但正是如此更加凸显了它的力度。我把《细汉仔》《鹿港小镇》以及《老幺的故事》并称港台乐坛三大“底层的声音”。

从这首歌,我了解了一个真正的陈升,也更加了解了他那些看似庸俗的情歌中蕴藏的真情。

崔建:没得说,启蒙老师。但他后来确乎是“孤独地飞了”。大概是99年在法国使馆看过一次他的演出,外国人喜欢得要命,可是我却找不到听《从头再来》的感觉了。

达明一派:刘以达和黄耀明是有颇有创造力的人。《石头记》《天问》《十个救火少年》……令人耳目一新的好歌,只可惜我不是很喜欢电子音乐。另外问一句:《忘记他是她》和《禁色》是不是真的是同志歌曲?反正黄已经是公开的同志了。

《校园民谣》:没办法,现在唱到“分给我烟抽的兄弟”还是感到莫名的伤感。总是想起我下铺那个喜欢在暖气片上烤鞋垫的家伙说:“以后你会怀念我的鞋垫的。”当时我们把他捂在被子里爆攒了一顿,现在看来,他说的这句话似乎不错……而《流浪歌手的情人》于我来说更是具有刻骨铭心的个人意义。那首歌,根本不敢再唱,一开口便回到那个阳光明媚的冬日下午……。

另外,在学校从来不会单独唱歌的我,后来被人发现非常善于唱校园民谣魅惑女孩子。

《中国火》:可能是我实在孤陋寡闻,国内摇滚怎么就再也不能超越这么早的一张合集了呢?当然,那一声震撼人心的“姐姐我要回家”把整个专辑提升了一个档次。不过除了这一首歌之外,张楚这个作词的天才,写出来的曲子简直是不可救药。

黑豹:北京青年报那一句“除了长肉没长别的”其实说得非常贴切。他们的第一张专辑还可以算是大街小巷纷纷传唱,窦唯走后也不过就沦为了普通群众。那张专辑最大的失败就是没有把CD里有的《别去糟蹋》收入盒带,在革命英雄主义教育下成长的国人能写出这样动人的反战歌曲还真是不容易。说起窦唯,当初颇被他迷惑了,后来发现他和Peter Murphey简直一模一样。不过他也算是中国摇滚乐中比较早拥有个性的一个。

侯德建、黄舒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是因为我都很遗憾地错过了他们。现在才发现佩服得不得了,却只能找寥寥的MP3听了。

姜育恒:如此温柔、喜欢配乐诗朗诵的男人!歌是相当好听,可是现在想起来太肉麻了。不过前些日子看到了他的一个music video,风格转变了,感觉居然有些像……庾澄庆!

李宗盛:一直没有特别喜欢过他,因为他给别人写的歌都很好听但是很无聊,给自己写的歌非常真诚非常幽默却都不太好听。他是个两面派,我想他活得大概也挺痛苦的。有一张他和黄霑的合唱专辑,很有恶搞的感觉。

林子祥:我的同学都不喜欢他,没道理呀!阳刚起来如《真的汉子》,婉约起来如《每一个晚上》,另类的还会有《生命之曲》,这个小胡子应该是一个男人的楷模啊。

罗大佑:我的心理年龄看来是偏大的。罗大佑本应该是比我再大4、5岁的人的偶像,但我却成为了这个已经被神化了的人的信徒。《光阴的故事》的感慨,《稻草人》的苦闷,《乡愁四韵》的惆怅,《之乎者也》的会心一笑;从《鹿港小镇》最初的质问,到《盲聋》《未来的主人翁》(很多人说起来,都觉得那长达3分钟的“飘来飘去”似乎应该延续得再长些……而听到“突然想起了遥远的过去未曾实现的梦,曾经一度人们告诉你说你是未来的主人翁”的时候我确实落泪了。这种无可奈何的挫折感或许也只有70年代这一代人才会有的罢。前辈们还有理想,后辈们还有未来,我们却夹在中间,什么也没有……扯远了)的高声的控诉;恋曲80902000的蜕变;当然还有我们毕业生晚会上的主题歌:《闪亮的日子》……我实在无法把他曾经感动过我的歌一一列举了。

罗大佑似乎就是那种属于“中老年听众”的歌者吧,沧桑、睿智、无奈……这些都是需要岁月沉淀的。

齐秦:除了头发,他的音乐其实并不叛逆。但是在当时的初中生看来,狼与九个太阳的荒野就代表着最向往的自由。他的情歌也和他本人一样痴情。齐秦后来的作品我就听得少了,不过《无情的雨无情的你》里有一首《直到世界末日》给我的印象相当深,据说这是齐秦本人的爱情宣言。

齐豫:如果说我会爱上某一位女歌手,那么我一定会爱上齐豫。她的嗓音很弱,让人觉得她是那么孤独脆弱,但她的歌却能抚平你心灵的创伤。《欢颜》《橄榄树》,这个吟唱诗人的美是多少青春美少女永远也望尘莫及的。

苏芮:《搭错车》中那个唱《酒干倘卖无》《一样的月光》的黑皮衣女子到《再回首》的感怀再到《牵手》中的温馨画面,我们看到了一个女人的成长,她得到的和她失去的。

谭咏麟:谭校长的歌着实好听来着,可是五十岁的人了还搞成那样实在是……他大概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了?反正我是把喜欢谭咏麟的那段日子当成了年少无知的一个小小注脚。

王杰:当他不再是浪子的时候,他的歌也就失去了痛苦的力量,也就不再有吸引力了。

童安格:嗓子确实独树一帜,歌却是一般。

王菲:走红到“天王天后”级的艺人里我唯一觉得红得有点道理的。

赵传:由于他的丑陋,造就了他的真诚。《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我是一只小小鸟》至今听来仍能够引起相当多又不英俊又没钱又没地位的普通人的共鸣。有了音乐和啤酒,有了真诚的人生,还有什么更快乐的事呢?

周华健:我觉得他挺搞笑的,不那么假模假式,就这一点来说非常喜欢他。

郑智化:那年高中军训,几乎每个男生都在大大咧咧地唱“我的口袋有三十三块”,尽管那时候我的口袋里有三块钱就不错了。他的歌里带着与生俱来的痛,也许和他的残疾有关,这使他的目光可以转向普通人甚至下层人。不论是《水手》(这么好的歌居然被卡拉OK活活唱滥了,sigh……)、《补习街》还是《老幺的故事》,郑智化是港台少数创作范围极为广阔的歌手。可惜他的才华似乎很快就用尽了,后期的歌曲越来越雷同。真是可惜了。

哦,写得太长了好象,没想到。全当是对青春岁月的纪念罢。

怀旧是衰老的表现,我看这话一点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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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凯夫的专辑

在阿根廷时候写下的。那时候还没有Nocturama和那个双张,它们的评论会在稍后补上。这里也只有他和坏种子合作时期的专辑,生日派对的音乐固然令人着迷,可我现在却实在没有心情仔细地去品味那些暴戾的狂吠。

尼克·凯夫的表演是相当戏剧化的,他的很多歌曲都显示出复杂冗长的结构、叙事性和对话式的歌词、用不同的声调表现不同的人物,用声音的夸张弹性营造气氛和背景。从我稍后将贴出来的他的的专辑中你可以了解到,除了摇滚钢琴手之外,他还是一个诗人、小说家、剧作家和舞台剧演员。

关于爱情和信仰的话题,是永远也说不完的。

From Her To Eternity

从她到永远是凯夫和坏种子合作的第一张专辑,从总体上来说仍旧是“生日派对”风格的延续:拖长调的神经质的演唱、铿锵的吉他和尖锐的音效、杂乱的鼓点、酒精刺激下充满含混欲望和粗野力量的歌词以及如果你没在听第一遍的时候把它砸烂就会在听第二十遍的时候爱上它的诡异旋律。翻唱的老歌《在犹太社区》是唯一一首旋律动听的,但是歌里讲述的冰冷的故事还是凯夫喜欢的少年黑帮的悲剧。凯夫展示了他撰写长篇歌词的才能,《圣徒哈克》《黑保罗的盒子》分别长达七分钟和九分钟。

The First Born Is Dead

对比长子已死从她到永远的封面,凯夫似乎收敛了不少他那副后朋克暴徒的狰狞面目,但实际上这张专辑咄咄逼人的死亡和暴力气息并没有减弱多少。在逼近的黑雨中不断重复一个神秘预言的《紫树镇》是我这张专辑里最喜欢的歌曲之一,《长痛列车》里“她不会再回来了!”的反复呼喊、《黑鸦王》从骨子里散发的邪恶气息、《敲打乔》里拖动铁镣的沉重音效和《通缉犯》里洋洋得意的西部片豪杰也都是非常有趣的细节。另外我最近才知道,原来“长子已死”也是《圣经》里的一个典故。

Your Funeral...My Trial

你的葬礼我的审判听起来像是坏种子从黑暗面转向光明面的过渡作品。米克·哈维的吉他仍旧代表死亡、血腥和浓重的黑暗,但是“生日派对”时期骇人听闻的野蛮旋律基本已经听不见了。某种温柔的东西从这个面貌凶恶的男人背后浮现,在情歌《伤感河流》中体现到了极致;《杰克的影子》讲述了一个令我着迷的故事(人与影的对话,鲁迅和村上都写过类似的题材);在《巡回演艺团》里,我发现华尔兹节奏居然能够变得如此可怕;《比善意还奇怪》中吉他创造的紧张氛围是这个乐队的拿手好戏。

Kick Against The Pricks

嗯,这个专辑名字翻译似乎不太雅……非常遗憾的是,我对这一张翻唱专辑里翻唱的歌曲都不熟悉,当然除了那首《所有明天的聚会》,凯夫的版本气势非凡。曲目中有很多传统歌曲,但是尼克·凯夫的翻唱想必是颠覆性的。所有的歌曲完全打上了他的独家烙印:阴郁、敏感、神经质、压抑的暴怒、分裂的欲望……尽管这些歌的内容可能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但是凯夫会把最凄美的爱情故事涂上地狱般的血红重彩,我们马上就会看到。

Tender Prey

柔弱的牺牲者把凄绝的旋律和阴森的主题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第一首歌曲《上帝的御座》无疑是凯夫最出色的作品之一。随着节奏越来越紧张,各种乐器次第加入,凯夫的演唱也由陈述变成了咆哮,死亡逐渐逼近的压迫感令听者热血沸腾:“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说实话我不怕死,我已经说出了真相!”我感觉the mercy seat这里指的不是约柜的金盖而是电椅,这首歌就是死刑犯的临终控诉。专辑里另一首以 Mercy 命名的歌曲对痛苦与死亡的描述也非常动人。

The Good Son

好孩子这张专辑里旋律优美的歌曲占了大多数,但是看着坐在钢琴上的纯真儿童总有些担心的感觉:凯夫的外表装得再和善,内心也是黑暗的。在同名歌曲中他便讲述了一个好孩子如何走上毁灭之路的恐怖故事。开篇的葡萄牙语铺开了专辑的悲痛情绪,《悲伤的孩子》平淡却深刻地渲染了这种气氛,一切在《流泪之歌》迸发。父子间的对话让一种无可名状的巨大的哀伤笼罩全曲,但即使无可逃避地面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苦难,歌者却又显示出坚强的决心,正是这种悲天悯人的意志让我不禁泪流满面。

Henry's Dream

正是从亨利的梦这张专辑我见识了凯夫卓越的戏剧才能。《爸爸不会离开你亨利》用颤栗的琴弦不知不觉地加强着血腥气氛,铺陈着一个渐入高潮的哥特故事;《兄弟我的杯子空了》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栩栩如生的醉鬼形象;《约翰·芬恩的老婆》用音乐描述了一场黑帮械斗是如何逐步升级的,峰回路转、杀气渐浓,然而在高潮迸发之后突然舒缓下来,为这场并不光彩的情杀蒙上了浓重的悲剧气氛;《隐现的大地》对于我来说有个人的意义,会刺痛心脏的那一种。

Let Love In

对爱敞开心扉是凯夫音乐的一个转折——正如标题表明的,他在专辑中接纳了大量的情歌。曾经凶暴的歹徒对从前的生活感到了恐慌和后悔,试图在爱情中找到信仰,然而仍旧心存疑惧和失落。这种感情在专辑同名歌曲中表现得一览无余,显然也是作者此时的心态。然而即使是情歌,凯夫可以把它唱得恳切感人(两部《你爱我吗?》),郁美深沉(《雨不再下》),也会把它唱得如魔鬼低吟(《爱人男子》)。非情歌中的一首《血红右手》在某集《X档案》中出现,凯夫那种邪恶的神秘感完美地烘托了剧情。

Murder Ballads

谋杀叙事曲是凯夫最为人称道的专辑,无疑也是他的巅峰之作。《乔伊之歌》从一个杀人越货的故事娓娓道来的却是出人意料的绝望而盲目的复仇,我也由此知道原来“血红右手”是弥尔顿《失乐园》里的诗句;《晃悠李》是一首上世纪三十年代民间叙事曲的翻唱版,每次最期待的就是结尾的那一阵乱枪;同姓的亨利·李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爱的女孩还在痴痴等待,他却被爱他的女人(P.J.哈维)“永远”地留下了;接下来一个男人不动声色地讲述他如何杀死了一个可爱的小生命,背景中浮现出野兽的低吟;在《野玫瑰生长的地方》,美丽与死亡以“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一定要死亡”的信念令人震惊地结合在一起,凯丽·米诺格和凯夫一起演绎了这个美得心痛的谋杀故事;《磨坊港的诅咒》的可怕之处在于冷酷的连环杀手竟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学生,因为她坚信“所有上帝的孩子都会死去”;可怜的玛丽·贝罗死于对陌生人的“善意”的轻信,歌曲背景的抽泣声令人同情;乌鸦简是一个弱女子,她奇迹般地对二十个暴徒实施了复仇;在血腥的奥马利酒吧,一场大屠杀(我强迫自己数了一下,在这首十四分三十秒的叙事曲中,主人公一口气杀了酒吧里除他之外的所有十二个人)的主角似乎只是为了满足对自恋的认同,而他却一再强调“我没有自由意志”……爱家人、爱情人、爱上帝,爱自己,爱成为了人们杀死别人的理由甚至信仰。凯夫试图通过不加评论的叙事探讨人最本质的两个主题:爱与死亡。九个故事(根据我的资料,专辑里应该还有四首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歌)从选材、创作到演绎毫无雷同,却一气呵成,既深刻又动人,绝对应该成为摇滚乐历史上的经典之作。应该记住的是专辑最后借鲍勃·迪伦的老歌告诉我们的:死亡不是解决任何问题的办法。唯有如此,我们才能看到凯夫在痛苦与绝望的尽头为我们点燃的烛光。

The boatman's call

你喜欢皈依了天主的尼克·凯夫么?在船夫的呼唤里,从始至终他都沉浸在淡淡的伤感、恬静的沉思和动人的旋律中。他似乎真的在主的抚慰和爱情的阳光中找到了归宿。这时候再拿出从她到永远来听谁能相信这是同一个男人?我们已经经历了他的蜕变过程,到今天凯夫终于羽化成形。谋杀叙事曲是凯夫黑暗一面的巅峰,从此他已准备告别暴力与死亡,告别愤世嫉俗的刻毒讽刺,告别对基督既恨又爱的双重感情。然而,为何封面上凯夫的目光仍然如冬狼般锋锐、却似乎身处牢狱之中?那个黑帮杀手还会回来么?我期待着。

No More Shall We Part

凯夫在我们再不分离中继续着他悲伤的情歌和精神上的探索。但是,在《哈利路亚》《十五英尺的纯净白雪》《哦我的主》《悲伤的妻子》等歌曲中久违了的摇滚段落冲破了沉郁舒缓的钢琴,证明凯夫血液中潜藏的野性仍在流动。我最喜欢的是开篇《当我悲伤地坐在她身边》。凯夫平静地描述着玻璃窗隔开的两个世界以及对这种疏离无可名状的悲切。他的写作手法一如海明威,仅用平淡的叙述托起强烈的感情,而这种感情确实只有走过了暴怒时代的凯夫才能够触及。凯夫以他四十五年的人生试图告诉我们:或许只有爱,才是在这个世界的苦难和罪恶中幸存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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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凯夫的简短传记

尼古拉斯·爱德华·凯夫一九五七年九月二十二日出生在澳大利亚沃拉克纳比尔。母亲是图书馆员,父亲是英语教师,家庭背景是英国国教,这或许是他日后的作品中浓厚的宗教氛围出现的根源。

凯夫在墨尔本的考尔菲尔德语言学校和考尔菲尔德技术学院艺术学校接受教育。在后来的“生日派对”专辑火中祈祷者》的内页可以看到一幅凯夫的绘画作品。他在艺术学校只上了两年学,在那里他遇到了米克·哈维,组建了“邻家男孩”乐队。凯夫在1978年录制了他的第一支歌曲《这些鞋是用来走路的》,第二年便是首张专辑门、门》。当时乐队中有米克·哈维、特雷西·坡、菲利普·卡尔弗特和罗兰德·霍华德。

“邻家男孩”在一九八零年变成了“生日派对”,活动舞台也从墨尔本转移到了伦敦。他们烈火般的现场演出和一系列气势汹汹、生涩露骨的专辑如同刮入八十年代初“泡泡糖音乐”的一股寒风,令英国摇滚舞台为之侧目。在发行了一九八一年专辑《火中祈祷者》和一九八二年的垃圾场》之后,乐队搬到西柏林,又在一九八三年推出了最后一张“生日派对”后朋克的极端主义代表作《兵变》

乐队解散后,凯夫来到洛杉矶,开始创作一部监狱电影剧本《平民死者的……幽灵》,这个剧本后来被导演约翰·希尔寇特和伊万·英格利什搬上了银幕。同时,凯夫开始组建“坏种子”乐队。“坏种子”这个名字取自墨尔文·勒罗伊一九五六年的一部电影。米克·哈维(鼓)仍然是他的左膀右臂;曾在《天堂兵
变》一曲中担任客串吉他手的布利克萨·巴杰尔德也加入进来;此外还有曼彻斯特后朋克乐队的巴里·亚当森(吉他、钢琴)以及阿妮塔·雷恩、爱德华·克雷顿和休戈·雷斯(吉他)。他们在一九八四年推出了《从她到永远》,从此共同为凯夫以叙事见长的音乐创作提供了丰富的源泉。

重新回到柏林之后,凯夫开始创作他的第一部小说《驴子看到天使》,小说中的灵感同时激发他完成了乐队的第二种专辑《长子已死》。在这张专辑中,凯夫、哈维、巴杰尔德和亚当森把三角洲布鲁斯向着神秘化和重型化方向发展,并创作出了史诗般的巨著《紫树镇》。这首和约翰·李·胡克的歌曲同名的作品讲述的是凯夫着迷的旧约圣经故事。吸收了新的鼓手托马斯·怀德勒,他们的下一张专辑是翻唱歌曲集踹[马赛克]》,重新演绎了“地下丝绒”的《所有明天的聚会》、蒂姆·罗斯的《嘿乔》等名曲。很快《你的葬礼我的审判》也完成了。这时基德·康戈·鲍沃斯取代了亚当森的位置,另外还加入了罗兰德·伍尔夫作为键盘手。

一九八八年的《柔弱的牺牲者》是“坏种子”定性后的代表作,其中包括一首描写死囚临终的戏剧性大作《上帝的御座》。这一年凯夫的歌词和戏剧集《国王的墨水》也出版了,乐队在威姆·温德的电影《欲望之翼》中亮相,演绎了《巡回剧团》《从她到永远》两首歌。《平民死者的……幽灵》登上了戏剧舞台,凯夫担任主角,巴杰尔德和哈维也出演角色。凯夫还在汤姆·迪西洛的电影《羊皮约翰尼》中展现表演天赋,扮演一名摇滚歌星。

此后凯夫从柏林搬到了圣保罗,巴西生活的影响在他一九九零年的专辑《好孩子》中体现了出来。这张专辑比以往任何一张都更加温柔动听,有评论认为它表现了巴西方式的乡思情结。一九八九年,《平民死者的……幽灵》正式拍成电影,凯夫为电影配乐

一九九二年第七张专辑《亨利的梦》姗姗来迟,紧接着是一场世界巡演。此时的乐队成员是凯夫、巴杰尔德、哈维、怀德勒、马丁·凯西何康威·塞维奇。这次巡演的录音后来整理出版为一九九三年的《种子现场》,一起发行的还有彼得·米尔恩拍摄的演出的摄影集,作为乐队成立十周年的一个回顾。

“坏种子”的创作灵感继续不断迸发。一九九四年的幻想盛宴
对爱敞开心扉》之后便是一九九六年的经典《谋杀叙事曲》,这是凯夫多年以来追求的“暴力语言”音乐实验的真正巅峰。与凯丽·米诺格和P.J.哈维合作的单曲《野玫瑰生长的地方》和《亨利·李》在主流音乐排行榜上也获得了成功,使凯夫知名度大增。这张专辑得到了两名音乐家的积极合作:负责颤音提琴的沃伦·埃利斯(Dirty Tree的小提琴手)和负责环境打击乐的纽约无浪潮音乐大师吉姆·斯卡拉伏诺斯。

凯夫同时参加录制了电视剧集《X档案》的音乐合辑《X密钥之歌》。在《X档案-升天》一集中可以听到他们的《血红右手》

一九九六年凯夫、哈维和巴杰尔德继续他们的电影生涯,再次与希尔寇特合作,出演《拥有并掌握》。同年,凯夫的歌词和散文集《国王的墨水二》出版。他还获得了MTV音乐大奖最佳男艺人称号,但他拒绝领奖。按照凯夫的说法,他不愿意在有关艺术的领域和别人竞争。

一九九七年“坏种子”出版了他们的第十张录音室专辑《船夫的呼唤》。这是一张非常内省的作品,音乐变得简单、精美,唤起的是一种魔幻的气氛,歌者探讨的主题有关爱、信仰和失落,和《谋杀叙事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九九八年精选专辑出版,其中的歌曲多由米克·哈维挑选。一九九九年凯夫与哈维一道出了一张配乐朗诵专辑《驴子看见天使》这一年他与苏茜·比克结婚。二零零一年和二零零三年他们又继续推出了专辑《我们不再分离》《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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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6月16日星期四

血红右手

这两天老婆回家后都要占着电脑翻稿子,孤便不能玩游戏了,于是把从前买的那一堆从来也没看过的演唱会DVD翻出来看。前天看了Roger Waters的柏林墙演唱会,昨天看了Nick Cave在法国的God Is In The House。即使是《我们不再分离》中那些很恬静的曲子,在演唱会上也变得妖异而暴戾。这才知道,凯夫没有变。

一直想写写尼克·凯夫,这个无论怎么看都像那个罗马尼亚不死伯爵的男人。如果说我钟爱的音乐都是黑色的,若果说平克的黑色是带着灰蓝的迷幻的黑色,Joy Division的黑色是透着黄绿的病态的黑色,凯夫的黑色则渗透着丝丝暗红的血痕。他在“生日派对”中狂吠,在《约翰·芬的老婆》中众目睽睽之下拿小刀割开情敌的喉咙,在《上帝御座》中骄傲地高呼“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已经说出了真相,我不怕死!”,在《谋杀叙事曲》里一刀一刀地剖析为何人们会因为爱而杀人……怎么看他都是那个背弃乃至诅咒和挑战上帝的吸血鬼,用优雅迷人的动作撕裂一个又一个软弱的胸膛,品尝着愤怒和欲望——那正是鲜血的象征。然而,如同在《惊情四百年》中德古拉最终在爱中找到了救赎一样,凯夫也在他后期的作品中找到了爱和信仰,投向了上帝的光芒。

我曾经在网上和人辩论,我说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心境和思想发生改变是最自然的事情,这把年纪了还整天怒发冲冠四处寻衅才是矫情。考虑到凯夫家庭的宗教背景,他的转变我觉得是顺理成章的。而这种转变,又不可能是“非黑即白”的弃暗投明。我想象一个披着宽大斗篷的男子,面色阴郁而宁静,一半身躯沐浴在由高窗中透射下来的耀目阳光中,一半身躯融化在古堡散发着腐败气息的阴影里。光明与黑暗之间,爱情与暴力之间,善与恶之间。为什么吸血鬼会如此令人着迷,也正是尼克·凯夫令人着迷的原因。

我喜欢那些阴险的曲调中插入的优美合唱和间奏(《米尔黑文的诅咒》《血红右手》),我喜欢那些从宁静中慢慢积蓄铺陈出来的排山倒海的力量(《上帝御座》《爸爸不会离开你亨利》),我喜欢那些在沉郁平和之间的感情迸发(《十五呎纯净白雪》《爱人男子》),我也喜欢那些凄美的旋律里压抑的激情和痛楚(《流泪之歌》《当我悲伤地坐在她身旁》,太多了);可我却不太喜欢他早期的疯癫痴狂和后期一些作品的平淡甜美。

一个人不会永远张狂不羁,可是一个伟大的歌者也不会真的忘却痛苦而陶醉在温柔乡中。在《我们不再分离》《Nocturama》和那个最新的双张——两张CD完全不同的风格——当中,尽管把头发梳得锃亮,打扮得西装革履,尼克·凯夫还是有意无意地暴露出他那颗吸血鬼之心并没有蜕变。只不过,他的身形不会再会被阳光损害了——正如我正在玩的《圣域》(Scared)中主角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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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6月3日星期五

再见理想补记

那天在网上碰见秦PP同学,她告诉我说演唱会没有让她感动,鄙人的文字却让她感动了。然后我们便讨论了一番Beyond。当时我最惊讶的是——秦PP同学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认真地和我说过话。嗯,至少是很少这么说话。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注意,那就是她也长大了。当然,她并不比我小多少而我已经29了。不过如果秦PP同学会看到这篇BLOG的话,我现在可以承认:在我大学时候写的某篇东西里,有一个似乎永远不会长大、至纯至美(真善忍!)的小女孩,你便是她的原型。就是说,你在我印象里,便是这个样子的。成长会失去一些东西,也会得到一些东西;我想我失去了很多,糟糕的是我还没来得及知道它们是什么就已经把它们丢掉了;而你,我真心地希望你能在拥有成熟的同时,保留你的纯真、善良和阳光般爽快的笑声,那是些很珍贵的东西。

然后回到Beyond。我和秦PP同学有一个共识,就是觉得剩下的三个人一直在竭力试图摆脱家驹的阴影。家驹死后,他们一直在很努力地创作,坚持到今天。他们的音乐技巧日渐精湛,乐器配合越来越滴水不漏,也创作出了一些不错的作品(恩,我觉得《醒你》是一首很精彩的歌曲,歌词极端的尖酸刻薄,非常解气,还有和主题很配合的大段乐器炫技表演;另外据有些网友说《十八》是可以和Beyond前期经典媲美的作品,但我在网上一直没有找到),甚至他们在40岁的年纪还保持了很好的身材,表现了他们的敬业——这是我老婆说的,在看到黑豹那几个胖子之后。

然而,为什么自《二楼后座》之后我再也提不起对他们的兴趣了呢?作曲千篇一律,而且还比较难听;作词缺乏灵气,关注的范围也变窄了;总体音乐的感觉上,真诚,这家驹时代Beyond最为自豪的东西我已经找不到了。

可是,无论换作谁,也不会甘心说“我们就是Beyond剩下的那三个”,而是要说“我们就是Beyond!”。从家强的角度思考,他当然不愿意一辈子生活在大哥的阴影之下,他一定要闯出自己的天地,这样才能告慰大哥的在天之灵。可叹的是,他们三个人的努力只是证明了黄家驹确实是Beyond唯一的灵魂。在这场演唱会上,他们把下半场的大部分时间用于唱他们三个人自己的作品,想告诉人们:我们也有自己的声音!但是,很尴尬,他们还是不得不用超过三分之二的时间来唱老歌,而在唱新歌的时候几乎无人应和……

我现在忽然想,如果家驹死后剩下的三子就此解散各自从头发展,以他们的水准,可能每个人的成就都会好过今天的Beyond。

没想到,写于十几年前的《大地》,成了今天最好的告别词:

眼前不是我熟悉的双眼,陌生的感觉一点点,但是他的故事我怀念; 回头有一群朴素的少年,轻轻松松地走远,不知道哪一天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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