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1日星期五

计算中的博物馆

眼看年底,为了让手中的博物馆年票发挥更大的价值,我和老婆决定再突击去几个有意思的博物馆。回想当年谈恋爱时候去自然博物馆,一堆泡在福尔马林液中的肠子肚子脑子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便故地重游。然而,眼前的博物馆却和记忆中的错位了……

怎么说呢,小朋友们会很喜欢这个地方。巨大的、色彩鲜艳的模型;不是按门类而是按照兴趣点杂乱排放的陈列;造型五花八门、展品稀稀拉拉的展示柜;浅显易懂的、孩子气的解说文字;大量(已经坏掉了的)互动按钮;到处都是真的假的恐龙模型;门口简直是五福娃托胎一般的“自然博物馆吉祥物”……当然,还有叽叽喳喳满世界乱跑的孩子们以及费尽心机想给他们传授些科学知识的父母。

我还记得那应该是我大四那年,我一个人骑车到白石桥的古生物博物馆。那天整个博物馆里几乎就我一个人,我的脚步声在阴暗空荡的走廊里回响。我仔细看着每一个标签上的文字,辨认着每一块化石上的痕迹。末了,不知怎么走到一个巨大的窗前,看着洒满冬日阳光的巨大屋子里一个瘦小的老人在清理一块巨大骨骼化石,看了很长时间。我确实相信那一块块化石、骨头、遗物是能够和我交流的。通过悬浮在我们之间的灰尘,穿越所有的时间和空间它们会向聆听者诉说什么。只要你愿意安静下来,跟随它们的邀请去倾听那些古老的故事。

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博物馆。那里有另外一个世界,非常多的秘密,伸手可及却又不那么容易进入,等着你去努力才能发现。我印象中的博物馆便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我不能不想起罗伯特·索耶的《计算中的上帝》,那里边一位老派的古生物学家对发生在多伦多博物馆的变化深感困惑与无奈。重游自然博物馆之后,我可以深刻理解他的感觉了。然而,抛开研究功能不说,一个博物馆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面向的究竟应该是什么人?是为专业人士和爱好者提供大量真正的知识,还是为青少年提供可以激发他们科学兴趣的娱乐?我不能作出评判。

拿着博物馆通票的这一年里,我和老婆逛了北京数十个博物馆和展览,看见过地质博物馆这样既有丰富的展品、翔实的内容又有办法吸引高涨人气的精品,看见过新天文馆这样还没建好就卖票骗钱的垃圾,也看见过第四纪冰川遗迹博物馆这样基本上完全被人抛弃的可怜境遇。博物馆也都在计算着。可是,非要变成儿童乐园或者青少年科普基地,博物馆才能生存下去么?

在有一个麦当劳儿童游乐场一样“细胞模型”(小朋友们可以在细胞器中间钻山洞、滑滑梯)的“微观生物展厅”旁边,不伦不类地安置了和几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类进化”展览。看着古老的字体在发黄的展板上写着恩格斯“人类在自然界中的位置”,那一排光洁的头骨和石器,裴文中教授沧桑的面容,我想:真奇怪,二十年前,就是这些看上去如此专业和枯燥的东西,怎么也同样激起了我这个十岁男孩对自然科学一生的兴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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